旧制度与大革命：曼城想完成阶级跃升，在当代为何显得如此艰难

这些天以来,围绕曼城、欧战禁令与财政公平法案之间的口水仗愈演愈烈,圈内人士几乎都被卷入其中,吃瓜群众也乐得看个热闹。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批评蓝月亮的声量较大,人们似乎看不惯践踏规则的个体,但在笔者看来,此事并不是民告官究这么简单,这本质上还是阶级的博弈。

一.曼城面临的困境符合历史发展的潮流

曼城就相当于18世纪末到19世纪初的新兴资产阶级,在工业革命的浪潮中攫取了第一桶金,富有之后开始谋求更高的社会地位,甚至有了一些政治上的诉求。对于新崛起的足球俱乐部来说,这就意味着不断在国内和洲际比赛中取得好成绩,甚至谋求竞技上的霸主地位并参与到核心政策的制定中去,动摇老牌豪门的统治根基。

看曼城不顺眼的那些老牌俱乐部,以及他们占主导地位的权力机构,可以视为那个年代的旧贵族。他们早已树立起自己的显赫招牌,但却对新锐们的挑战极为敏感,时时刻刻想办法制约后辈的发展,唯恐自己的利益受到损失。对于欧洲那十来家传统豪门球会来说,对自己构成长期威胁的球队,是一定要打压的,不然竞技上失势之后,经济上也会蒙受重大损失,甚至失去话语权。

欧足联的财政公平法案(简称FFP),相当于200年前英国的《谷物法案》。土地所有权代表着欧洲老派贵族的荣光,但在19世纪初的时候,随着全球贸易的发展,进口农产品在价格上有着天然的优势,毕竟海外廉价的劳动力是大不列颠无法比拟的,这显然动了老贵族们的钱袋子。

《谷物法案》引发了广泛的抗议运动

就在同一时期,新兴资产阶级的财力愈发雄厚,老贵族们一方面要维持奢侈的生活习惯,一方面要对抗崛起中的新势力,银根紧缩是万万不能的。但那时他们还掌握着核心权利,最终促成了《谷物法案》的实施,对进口各类谷物实施严格管控,好让他们手里的土地更值钱,地租水涨船高,粮食生意好收入也有了基本保障。

而在大机器生产全面铺开之后,工人阶级的一举一动牵动着新兴资产阶级的神经,粮食贸易被贵族们控制,对于恩格尔系数极高的劳动人民来说,生活成本就会提高,所以资本家们要多付工资。折腾一圈之后,可以说羊毛出在羊身上,最后还是老贵族与新兴资产阶级的利益之争。

FFP出台之后,对那些阵容豪华,每年修修补补即可的老豪门影响不算太大,即便是大换血时期,提前准备一下即可。但对于傍上金主的新锐球队来说,要想迅速崛起,就得重新买一整套阵容,怎么操作都很难做到收支平衡。所以这个法案,本质上也是足坛旧贵族通过经济上的打压,限制新势力的发展,与《谷物法案》如出一辙。

所以眼下曼城所经历的一切,放到阳光底下来看不是什么新鲜事,他们这次胜诉算是吹响了反攻的号角。但作为新晋强队,他们的黑马洗白之路,依然道阻且长。

二.英格兰四大豪门是如何确立自己地位的

从二战之后算起,一直到2020年的今天,英格兰足坛真正能算豪门的只有4支球队,分别是利物浦、曼联、阿森纳和切尔西。他们的崛起之路各有特色,在自我奋斗的同时,也有着鲜明的时代烙印。

从1888年英格兰职业联赛始创,到1939年二战爆发,这期间英格兰足坛没有“霸主”的说法,属于各领风骚一段时间,回头来看大家冠军数都差不多。像阿森纳、利物浦、埃弗顿、阿斯顿维拉、桑德兰乃至哈镇都有属于自己的辉煌时期,谁也没有压过谁的硬资本。

曼联二战后初代教父马特-巴斯比

由于二战导致的人才凋零和青训瓦解,也让战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中,英甲联赛都处在混战状态。上世纪50年代是巴斯比的曼联与库利斯的狼队争锋,60年代开始到70年代中期,则呈现出完全混战的局面,巴斯比、香克利、唐-里维包括克拉夫等人,大家算是平起平坐,你方唱罢我登场,想卫冕联赛冠军都是奢望。

英格兰顶级联赛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班霸,还要属佩斯利时代的利物浦,从香帅手中接过教鞭之后,他逐步改良了阵容,加上其他球队的衰败,红军从1975年开始一统江湖。

红军两代名帅:香克利与佩斯利

由于靴室系的传承十分完美,一直到1991年2月达格利什辞职之前,红军都是英甲联赛当仁不让的王者。他们15年间拿下了10座顶级联赛冠军奖杯,而且连续10个赛季以前二的名次收官。如果不是各种惨案的影响,他们的强势还有延续的可能性。

在利物浦走向衰落之后,弗格森治下的红魔逆势崛起,他们在几年之中陆续挖来了坎通纳和罗伊-基恩等骨干人物,加上92班的迅速成长,从上世纪90年代中期开始确立了英超的霸主地位。一直到2013年弗格森退休,红魔的统治从未被真正动摇过。

红军和红魔成为豪门的历程,属于在动荡之中抓住了历史契机,在某位名帅或某种理念的指引下,长期处于制霸状态,久而久之拥趸数量就会达到天文数字,收割冠军也有隐形的品牌效应,豪门的地位就确立了。

阿森纳的情况比较特殊,他们从90年前查普曼时代开始,一直到温格时代,都是英格兰足坛的劲旅。曼联和利物浦固然在某几十年中无人能及,但也出现过25-30年无缘顶级联赛冠军的情况,这在同期的阿森纳身上从来没有出现过。

枪手每隔10来年至少会拿到1次顶级联赛的冠军,无论是二战后的洗牌时期,还是1970年前后的动荡年代,他们曾在末轮最后1分钟从巅峰红军手中抢下桂冠,也曾与弗爵爷酣战多年,留下过许多经典时刻。这种稳定性放眼整个英格兰足坛都无人能及,所以即便如今阿森纳处于低谷期,球迷们也应该充满希望。

切尔西能确立豪门的地位,完全就是最近20年的功劳,他们算是赶上了多股历史浪潮的合流。在整个20世纪,蓝军都算不上什么强队,1955年到2005年期间,他们甚至50年没拿到过1次顶级联赛的冠军。

然而就在2003年,俄罗斯富商阿布拉莫维奇的到来,彻底改变了蓝军的命运。虽然金元足球“自古”就存在,大规模的球员贸易也不是当代才出现的,然而在后博斯曼时代闸门被打开之后,挥舞支票产生的效应,是以往任何时代都无法比拟的。

阿布的切尔西,是球员自由贸易开放之后,第一家“不计成本”运营的“普通”球队。皇马那样的顶级强队通过快速砸钱更上一层楼,这不属于晋升豪门的情况。蓝军完全是靠金钱迅速完成了阶级跃升,成为了在欧洲数得上号的劲旅。

切尔西已经于2012年拿到了欧冠冠军

如今已经鲜有球迷提到切尔西的时候,还把他们跟“撒币”联系在一起,这正是他们“洗白”的标志。真正的豪门不能缺钱,但如果别人想到你就想到钱,这显然是站不住脚的。

三.曼城效仿前人困难重重,前途并不明朗

有这么多成功的例子摆在面前,曼城想效仿却困难重重,因为每个时代都有特定的背景,没有风是很难起飞的。首先参考阿森纳就不现实,别人近百年来都是一线强队,这种底蕴积累就连利物浦和曼联也难言超越,曼城才火了10年自然底气不足。

效仿红军与红魔,在乱世当中杀出一条血路,曼城尝试过但没有成功。利物浦是从上世纪60-70年代的百家争鸣中脱颖而出,曼联是在后红军王朝时期迅速占领了制高点,曼城也有过这样的机遇。2013年弗格森退休之后,蓝月军团的机会来了。

老头子前脚归隐,后脚红魔就断崖下滑,同时期的阿森纳和利物浦水准也一般,切尔西也因为阿布收紧了投资变得“平庸”,曼城如果一鼓作气的话,真有可能一统江山。但他们在2013-2017年没把握住机会,瓜帅渐入佳境之后,看上去有称霸的苗头,克洛普的出现又击碎了球队的美梦。如今随着曼联的复苏,他们在英格兰都面临着巨大的挑战。

更何况在后皇萨仁时代,曼城也没有在欧冠中拿出什么像样的表现,一遇到硬仗就掉链子。如果一支球队连欧冠决赛的草坪都没踏上过,说其是豪门有点太牵强了。

至于切尔西那种“成名方式”,曼城花再多的钱也没法复制,只有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才能享受红利。现在大笔撒钱的豪门众多,曼城多花一些钱效果也不明显,跟那个年代无法相提并论。

所以如今的情况就是,曼城雄心勃勃,过去10年花了十几亿英镑引援,渴望成为欧洲第一流的豪门。但以前球队成功的例子他们无法模效仿,只能依靠纯烧钱模式加速腾飞,但这引发了旧贵族们的反感和恐慌,被一系列反制措施打压,让他们的处境很艰难。

这次战胜欧足联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如果几十年后曼城真的成为人们潜意识中的豪门,未来的很多年球迷们还有好戏可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