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对手的赞誉—口述詹姆斯高中时期的故事

*原文发表于The Athletic

安东尼·杜加特每年至少3次接到勒布朗·詹姆斯胯下换手扣篮的视频提醒,他们以电子邮件和短信的形式出现在手机上,并且全部来自他的朋友和商业伙伴。虽然过去了整整17年,但这些人都知道杜加特有多讨厌这个镜头。

YouTube上流传了一段詹姆斯2003年1月7日的快攻视频,当年他带领阿克伦的圣文森特-圣玛丽高中,战胜了杜加特率领的安吉拉-圣约瑟夫高中。还有一张照片,詹姆斯完成扣篮后,杜加特一脸茫然站在篮筐下的画面。

“以前有人把这张照片贴在我在肯特州立大学的更衣室储物柜上,”35岁的杜加特说,“你可以看到我脸上流露出来的厌恶。”

如果你认为NBA最好的防守球员很难阻止詹姆斯,想象一下1999年到2003年间的高中球员和教练,他们早已体会过这种痛苦。那时候詹姆斯和他的高中球队,足迹遍布全美各个城市,甚至偶尔也会和同年龄段的国家队进行精英对抗赛。不过大多数时候,他们在不断击败来自俄亥俄州的强队。高中四年,詹姆斯率队取得了惊人的102胜6负,其中4次闯进州决赛夺得3冠,唯一一次输给了辛辛那提的罗杰-培根高中。

本文将以对手的口述,讲述高中时期的詹姆斯为什么是“天选之子”。

杜加特:至少在我的圈子里,我可能会被认定为与勒布朗比赛的最大失败者。从五年级开始,我在AAU(美国业余运动联盟)和他的球队大概交手过20次,但我输掉了20次。高中时我也和他对决过4次,全部失利。我在橄榄球上曾经打败过他,但在篮球上从来没有。

T.K.格里菲斯(阿克伦霍本高中教练):1998年我们进入了州四强,但是在最后时刻被绝杀了。到了1999年,我们以20胜0负的战绩夺得了州冠军,你可以想象的到我们当时的实力。就在大家都以为我们要称霸全州的时候,一个叫勒布朗的高一新生在2000年出现了。

丹·德克兰(前阿克伦霍本高中球员):我们当时很郁闷,“为什么是我们?为什么是现在?”我们球队当时的状态很好,但是面对勒布朗的圣文森特-圣玛丽高中,而且还只是刚刚升入到二级联盟的不知名球队,这很难让人接受。

蒂姆·波利茨(前渥太华-格兰多夫高中球员):我上高二时,球队正处于巅峰时期,我们有一些非常优秀的球员,而且有机会赢得州冠军,或者至少和罗杰-培根高中掰掰手腕。如果不是勒布朗挡了我们的路,我们本可以连续三年站在州决赛的舞台上。

戴夫·沃伊切霍夫斯基(前维拉安吉拉-圣约瑟夫高中教练):有时候人们会觉得圣文森特-圣玛丽的球队有多棒,但这不仅仅是因为勒布朗,他们还有三个NCAA一级联盟水准的球员,以及基思·丹姆布洛特和德鲁·乔伊斯两位好教练。

格里菲斯:第一次和勒布朗的球队交手过后,我评价说,“他们今年夏天招募新生的工作做得不错。”这可能是我从一个朋友那里听到的,我想,“只是一场不错的比赛而已。”但是后来我发现并没有那么简单,他们不仅仅是不错,甚至实力完全超过我们一个档次。虽然我错误的评估了自己,但当然不能嫉妒一支成功的球队。

杜加特:记得一开始的时候,我对勒布朗并不在意。五年级的他又矮又瘦,打后卫位置。但是到了八年级,我长到了1米85左右,而他竟然和我一般高。九年级时,他的身高已经窜升到1米93。后来他的身高每年递增,直到2米03才停止。

迈克·梅内尔(前卡霍加瀑布队教练):我们是高中第一支和他比赛的球队,虽然他的得分不多,只有15分,但是他靠着防守和助攻打败了我们。尤其是他对球的处理,完全不像是高一的新生。你甚至可以形容他掌控了比赛。

德怀特·卡特(前中央豪尔队教练):勒布朗个头很高,很有运动天赋,也很擅长比赛。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我就认为他未来可以加盟杜克。虽然我没有到处告诉别人我的想法,但我知道他一定是个很好的球员。

贝克汉姆·怀里克(前罗杰-培根高中球员):到了高三的时候,勒布朗的身高已经达到2米,体重104公斤了。但是他却可以像鹿一样快速奔跑,纵贯全场毫不停歇。

卡特:在那几年里,我们可能制定了五六套不同的战术试图防守他。后来他去了NBA,我听到胡比·布朗(前灰熊主教练)和其他的篮球分析师谈论着我们在高中尝试过的完全相同的防守策略。是的,全部都没什么效果。

斯蒂夫·利亚斯(前消防队教练):每次训练的时候,我们都在思考如何突破圣文森特的联防。我记得有一次和他们比赛,我们的战术策略是把最好的球员从禁区移到罚球线,然后通过多次传递球,形成局部二打一的机会。记得在一次进攻回合中,我们的后卫在牛角区得到一次完美的空位投篮机会,但是当他跳投的时候,勒布朗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直接把球盖到观众席的6到10排上。

格里菲斯:和勒布朗的球队交手,你永远不要奢望赢下比赛,只能想着怎么将差距缩到最小。我们只输20分,而不是40分,这就是最好的结果。我们的策略是让勒布朗一个人得50分,毕竟像这样的球员,防守只是无用功。但是他并不喜欢得分,他想的是如何让队友参与进来。

马特·舒尔茨(前火地队球员):我上场后的第一场比赛,就是在错位防守中面对勒布朗。当时我抢在他的身前,试图阻止他接球。回顾起来有点儿疯狂,因为像我这样1米82的新生后卫,怎么能阻止住他。在他意识到我只是一个14岁的菜鸟时,他转身去了低位。每次他一触球,我就只能被迫犯规,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事。

怀里克:我试着让他在比赛中尽可能的不舒服,想把他推离三秒区,尽量不在低位站稳。而且我还用垃圾话唠叨他,不管是精神上的还是一些额外的肢体接触,反正能影响到他就行了。上半场的时候好像有点儿帮助,他半场只得了8分。但他毕竟是勒布朗,最后还是得了32分。

蒂姆·波利茨:他一个人持球突破了我们的2-3联防,在中锋头上完成一记扣篮。我要崩溃了,除了勒布朗,高中还有哪个球员能做到?

利亚斯:有一次勒布朗在半场破坏掉我们的进攻,开始拿球向前场跑去。我们全队就只有控卫及时退防,但是在勒布朗合球准备起跳扣篮时,我们的控卫竟然在罚球线跑开了。我看着他说,“你在干什么?你为什么不能站在他面前把他拉下来?”他看着我,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你在说什么,你疯了吗?他离我几步远,这可是勒布朗。”我接下来一句话也没说,走过去搂着他,“我不怪你,伙计,我也不会站在那辆大卡车的前面。”

戴夫·布里格斯(前埃文莱克球员,现任托莱多刀锋体育专栏作家):我们在俄亥俄州东北部是一支相当不错的球队,如果勒布朗愿意的话,他可以在我们头上砍下100分。不过真正对决时,他并不会这样做。在第一节,他让所有队友都参与进来,甚至自己一次也不出手。

约翰·卡尔纳特(前塔尔马奇教练):现在的勒布朗和高中时期是同一个类型的球员,永远传球至上,这种打法很难让我的球员明白。如果你畏惧他的进攻选择包夹的话,他会轻易从我们的防线经过,然后将传球转化为科里·琼斯的三分,或是罗密欧·特拉维斯的扣篮,亦或是西恩·科顿的空切。

格里菲斯:他所拥有的罕见能力是想让队友们保持积极性,并且乐意分享,这就是篮球的魅力所在。在他知道必须要站出来的时候,他能凭借一己之力接管比赛。每次和我们对阵,他几乎都能砍下30+10+10的数据。也许很多人会把目光聚集在30分上面,但我知道更致命的是10个篮板和10次助攻,因为那些篮板和助攻总能在下一回合变成得分。

怀里克:17岁的时候,他的篮球智商就已经达到了职业水准。他懂得如何去控制比赛,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如何更快地处理细节。他知道自己的选择会导致对手采取什么行动,以及怎样去利用这一点。大多数孩子都做不到。

格里菲斯:对勒布朗来说,除了家人和朋友之外,对他影响最大的就是基思·丹布罗特教练了。在他高中生涯的前两年,被能被基思这样优秀的教练执教是至关重要的。

马特·福奇(前阿克伦布赫特尔高中球员):对位勒布朗最大的难点在于他的速度,真的是太快了。如果他踩准了你的步子,他就会从你身边跑过。他知道如何利用自己的身体来超越你,或者撞开你创造出手空间。

利亚斯:在勒布朗第一次登上《体育画报》封面一周后,我们和圣文森特进行了一场比赛。本来我们只是洛林县的一所二级高中,但由于要和勒布朗的球队交手,突然有各种各样的媒体想采访我们。我开始收到很多邮件,内容大都是告诉我怎样做才能防住勒布朗。

布里格斯:那一年我们在阿克伦大学的球馆要和圣文森特高中进行一场比赛,当教练开始发入场门票时,你首先注意到的一件事是,这些门票全部经过正规印制,而且必须要从票务经理那里购买。我当时被惊讶到了,这只是高中球队之间的较量,但看上去却像NBA那样重视。

德克兰:进行到州半决赛的时候,每张票大约售价150-200美元。

汤姆·海尔(前阿克伦布赫特尔球员):是的,很多票贩子都在倒卖门票。

卡特:我们学校没有多少预算,训练设施和装备相比较同行都很少。但是在阿克伦大学球馆进行锦标赛时,我们可以前往圣文森特高中进行训练。有一年,我们甚至在一间价值两万美元的健身房里做体能练习,这一切都得益于勒布朗。

福奇:第二次和勒布朗对位时,我还是取得一些进步。虽然我们球队输掉了比赛,这在当时并不重要,但却让我有机会获得奖学金,就是因为我防勒布朗比其他人要好那么一点。

卡特:很多人都会去看勒布朗的比赛,你会在观众席上看到一些大学教练和球探。杜克、UCLA、北卡等等,还有ESPN。他们都在那里,就像我说的,这不仅仅是一场比赛,而是一个关乎篮球未来的大事件。

詹姆斯毕业之后,俄亥俄州的高中体育协会再也没有卖出过一场州联赛的转播权。因为勒布朗,全美的目光都在注视着阿克伦。即使是现在,他也间接地为这个地区带来影响。

高四时,詹姆斯驾驶着定制的悍马H2成为轰动一时的体坛新闻,这是他母亲格洛里亚送给他的礼物。格洛里亚利用詹姆斯未来在NBA的赚钱能力,提前为这辆车获得了贷款。

詹姆斯也因接受两件复古球衣,被州政府机构认定违反非职业球员的规定,判罚其不得出场剩余比赛。后来他提出上诉,最终处罚减为停赛两场。为抗议不公行为,他买了一辆遥控玩具悍马,在阿克伦大学穿过球场。

德克兰:就像是为拍摄电视或电影提供的悬疑素材,勒布朗开着悍马竟然满世界转圈。到底是谁送给他的呢?你可能会听到不同的答案,但你不知道该相信其中哪一个。

海尔:很多人都想把事情搞大,我没从中得到什么,我只是想打败勒布朗。

德克兰:那天,我们的橄榄球教练举着拳头从举重室跑过来,大声朝我们喊道,“勒布朗本赛季被禁赛了。”

海尔: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们正在球馆训练,但是接下来全队都心不在焉,我不知道剩下的练习都做了些什么。勒布朗没有被停赛一年,我们仍旧没有机会打败他们。我在想,也许其他球队可能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格里菲斯:看到勒布朗的玩具悍马,我当时的想法可能是苦笑。很多人都希望他的禁赛期长一些,这都是建立在妒忌的情绪上。

福奇:我们每个人都是在挑战中成长的,都希望有机会在那个年龄拥有一辆汽车。勒布朗真的是个引领潮流的球员,你会看到现在一些孩子去G联赛而不是NCAA,这样他们就能更接近NBA,多赚点钱。勒布朗帮助创造了这一趋势。

格里菲斯:勒布朗和骑士签约后,和他妈妈格洛丽亚搬到了我家附近的一栋公寓,所以我在去学校的路上每天都能看到他开着那辆悍马。我只是想,“上帝以一种神秘的方式在打球,不是吗?”

埃里克·波利茨(前渥太华格兰多夫球员):勒布朗是球场上最好的球员,但是你没有听到他嘴里说垃圾话。他只要张口,通常是对队友说的。

福奇:他的职业道德和上帝赋予的能力,让他拥有了至高无上的自信,他用这种自信打球。有人会认为他在球场上很傲慢,不,他不会。很多球员都不敢跟他说垃圾话,因为他们知道这会带来什么后果。

怀里克:他是个安静的球员。和他对位时,因为我的声音很尖细,想让他不舒服,所以一直在对他唧唧喳喳,但他从不反击。我觉得这只是他骨子里的骄傲,属于天之骄子特有的品质。

波利茨:在分区决赛第二次被勒布朗击败之后,他在赛后特意找到了我们,说,“你们有很棒的球员,未来是你们的。”后来第二年,我们回来了,并且在没有勒布朗的情况下击败了圣文森特高中,赢得了冠军。

卡特:我的妻子玛丽患了乳腺癌,在我们与圣文森特进行区冠军赛之前刚刚出院。勒布朗和他的妈妈在比赛前走过来,给了她一张祝福贺卡。即使在那时候,他也是一个很友善的人。

怀里克:回首过去,看到勒布朗所取得的一切成功,让我们曾经的故事变得更加甜蜜。如果他去了联盟没有发光发热,我依旧会为我们的故事感到骄傲。

蒂姆:后来我开始担任教练指导孩子们,当他们发现我和勒布朗曾经同场竞技时,那场仰慕的眼神实在是奇妙了。

舒尔茨:我还是会讲这个故事,特别是在我去看骑士队的比赛时。很多人不知道我和他比赛过,我现在明显变老了,体重也增加了。人们会疑问地看着我说,“你不可能防过勒布朗。”是的,他们想要证据,所以我在手机里给他们看当年的照片。

布里格斯:我爸爸会告诉人们,“嘿,你知道我的儿子和勒布朗比赛过吗?”那种骄傲的神情,仿佛他的儿子就是勒布朗。每次我都劝他不要再说这件事了,其实我在其他方面也挺有名的,但换回来的回复是,“嘿,你知道我的儿子和勒布朗比赛过吗?”

舒尔茨:那场比赛我得了两分,即使不是在勒布朗身上得到的,我仍然告诉人们,“我在对勒布朗的比赛中得了两分。”哈哈,两次罚球。

布里格斯:我两次在垃圾时间里获得了出场机会,这将永远定格在我的职业生涯里。

舒尔茨:我家人拍了我和勒布朗站在中场的照片。我爷爷是我最大的球迷,他观看了我所有的比赛。他把那张照片放大摆在躺椅旁,我想他喜欢炫耀自己的孙子曾经和勒布朗站在同一片场地上。

海尔:我知道自己没有多少名气,但我必须要大声说出来,我曾经和世界上最好的篮球运动员多次交手过。

舒尔茨:我爷爷几年后被诊断出癌症,由于他的社区和骑士队保持着合作关系,所以工作人员将那副照片让勒布朗签了名,并且在镜框里放了两张球票。爷爷一直保存着这份珍贵的礼物,直到他去世。现在,它在我父母家的房间里。

格里菲斯:我有四个孩子,最小的儿子2005年出生。我和勒布朗的对手关系直到2003年才结束,在我的小儿子两三岁时,他最想要的礼物就是他的球衣。就在那时,我发现自己以前输给勒布朗的比赛全都不重要了,我真的很荣幸能和他做过对手。

福奇:我在弗吉尼亚执教的时候,勒布朗恰好带领骑士夺冠。但是我们全队坐在电视机前,我的妻子看着我说,“你要哭了吗?”我的声音有些哽咽,“是的,克利夫兰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品尝到总冠军的滋味了。”我真为他高兴。

怀里克:我为勒布朗感到骄傲。无论是作为对手还是球迷,我都喜欢看他打球,他现在和23岁时一样有趣。他将成为有史以来最好的球员之一,在过去的15到17年里,他一直是篮球界的巨星。

布里格斯:回忆起和勒布朗之间发生的故事,让我对他的钦佩又增长许多。从进入联盟的第一天起,他就一直在克服所面临的困难。最终他不仅成为了一名出色的球员,而且将自己的名字永远印刻在这项运动当中。

格里菲斯:随着年龄的增长,你会更加欣赏身边的每一个人。即使在对手身上,年纪越大,对对手的愤怒就越少。我们曾经对位过世界上最好的球员,即便当个失败者又如何?这是一个值得铭记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