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裔俄籍冬奥会六金得主宣布退役，他的伟大无关国籍

在深夜发表那封催泪的告别长信前,34岁的维克多·安已在公众的视野里消失了许久。以至于当这位短道速滑传奇满怀深情地宣告将因伤退役时,许多人的第一反应却是,他之前竟没有退役。

不怪这个世界健忘,毕竟安的上一次冬奥之旅还得追溯到六年前的索契——那是他第一次以维克多(Viktor)这个与英语中“胜利”一词发音相似的名字参加奥运会,但那时,人们似乎仍更习惯于称呼这位韩裔俄籍短道名将为“安贤洙”。

国籍与归属感的争议,贯穿着安的整个运动生涯。在告别信的伊始,就连主角也不确定究竟该如何称呼自己——“没有(在短道速滑项目的)这段旅程,就不会有安贤洙或维克多·安”。在2011年末正式将国籍由韩国改为俄罗斯之前,这位短道速滑史上唯一的奥运六金得主只有一个名字——安贤洙。这一典型的韩国名字陪伴着他在2002年盐湖城冬奥会上初露锋芒,又见证了他在四年后的都灵冬奥会上史无前例地夺得三金一铜。直到多年后,人们才惊觉,这段美妙的故事开篇,其实也是情节急转直下的转折。

据安贤洙近年来陆续披露的细节,在都灵冬奥会后不久,他就因为不愿在世锦赛上让出男子1500米金牌而遭队友排挤甚至毒打。向来派系林立的韩国短道速滑队,从来不缺类似的丑闻,即便是在安贤洙改籍后怒斥其为“叛国者”的韩国媒体也不曾质疑过这一事件的存在。那一刻,裂痕已在安贤洙与韩国冰上联盟之间埋下,而导致二者关系彻底破裂的是2008年的那起争议事件——安贤洙在训练中受伤,韩国冰上联盟则以“并非在代表国家队参加比赛期间受伤”为由,拒绝为他的治疗出资。此后连续两年,安贤洙均因积分不足未能入选国家选拔队,缺席了世锦赛与2010年温哥华奥运会。

面对美俄等国适时伸出的橄榄枝,安贤洙在多番权衡之后作出了令韩国人愤怒的选择。2014年索契冬奥会,在满场俄罗斯观众的见证之下,一身俄罗斯队服的维克多·安三次站上最高领奖台,而在那之前,俄罗斯短道速滑从未在冬奥会上赢得过哪怕一枚奖牌。当维克多·安一次次跟着吟唱《俄罗斯,我们神圣的祖国》,世界仿佛也分裂成了泾渭分明的两派,他是憎恨者眼中的“叛徒”,也是不少人心中的“斗士”——他的斗争、出走、重生,让时任韩国总统的朴槿惠说出了那句“我们应该反思,(人才流失)是不是国内体育界不正之风所导致的”,促成政府在索契冬奥会后对韩国冰上联盟的调查与改革。在安的心里其实并不避讳同时拥有两个身份,正如他在告别信中所写:“2002年,我以最年轻运动员的身份为韩国队比赛。2011年,我成为俄罗斯公民,在我人生最艰难的时期,俄罗斯支持了我。”

过多的纷扰与争议,时常让人忽略了安在短道速滑领域所写就的传奇。但有些遗憾的是,这段传奇的收尾,与安的人生一样满是波折。2018年平昌冬奥会,本该见证他以维克多·安的身份与韩国冰迷夹杂着爱与恨的重逢,但命运再度开了玩笑——在俄罗斯代表团因禁药风波被禁止参加平昌冬奥会的情况下,该国选手只能在获得国际奥委会批准后以中立运动员身份参赛。然而,从未与禁药丑闻产生过联系的维克多·安却并未出现在准许参赛的“白名单”中。俄罗斯方面曾希望国际奥委会能对此作出解释,却遭后者拒绝,“阴谋论”的论调就此在坊间传开。

错过在故乡举行的平昌冬奥会,是维克多·安无法释怀的遗憾。他本想在两年后的北京冬奥会,为自己波澜壮阔的运动生涯收尾。过去这段日子,这位冰上传奇始终在中国训练,为最后一搏蓄力,但持续的膝伤让一切努力失去了意义。“我深知,仅凭动力不可能继续从事体育事业。”当年桀骜不驯的安贤洙断然说不出这样的话,而如今从职业生涯暮年的维克多·安口中,旁人们所听到的更像是主角的成长,而非心酸。安贤洙与维克多·安的人生,已进入了崭新的篇章——“无论我身在何处,我都会竭尽所能发展短道速滑,俄罗斯在我心里占据着重要位置。”